唐玄宗西逃路上剑阁闻铃

玄宗一路马不停蹄,于六月二十五日到达河池。这时蜀郡长史崔圆前来迎接,并说蜀中富饶,粮食大丰收,且兵马又强壮。这一路上逃跑的官不少,难得有个这么殷勤的,可以想象玄宗是多么高兴,当天就任命崔圆为中书侍郎、同平章事,仍兼任蜀郡长史。同时又任命其他一些官员,不是很重要,不细说了。崔圆本人,后来也算是善终,要说有什么事值得一提呢,除了这次马屁拍的恰到好处之外,就是他曾让王维、郑虔、张通三位画家去给他家作画。这话怎么说?因为那三人都接受了伪官,当时都在等候处理,由于崔圆是宰相,又有大功,所以三人都想求得这位宰相大人的解救,据说三人”运思精巧,颇绝其能”。唉,看来就算是诗佛王维也未能免俗,可叹可叹。

然后,玄宗走了好久,至七月十二日,才又有他行程的消息,这时是到了普安。二十天左右才刚到这里,难道是安禄山在长安享乐的消息传到了玄宗耳朵里,所以玄宗放松了警惕,以致后面的行程变慢了?抑或是路程加长了?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查地图,于是找了一张四川地图,又找了一张陕西地图。据说河池是在宝鸡西南的凤县一带,于是拼命在地图上找。可怜我眼睛都看花了(不知老花眼是不是这么来的,要是的话,我大概要早几十年戴上老花镜了),连张良墓都找着了,居然没找到目标。郁闷之下,忽然一瞥看到了两个浓黑大字:凤县。原来正因为太醒目了,所以才没看到,再郁闷一下。那翻过头来再找普安吧。也是先找了半天没什么眉目,忽然间看到剑阁的旁边有个括号,括号里写着:普安。噫,莫非后世流传的令人愁肠百结的剑阁就在这里?不过,玄宗在剑阁的遭遇我们后面再说,先说路程。由凤县到普安,确实距离远远大于从散关到河池,粗量了一下(当然是量地图),直线距离前者约是后者的四倍左右。从散关走到河池,用了五天,四倍的话恰好是二十天。确切的说,玄宗应该是走了十七天,离二十天还差三天。看来他们非但没有放松警惕,反而走的越发的快了。

在普安,时任宪部侍郎(宪部即刑部,陈冠明《房琯行年考》中说,天宝年间改刑部为宪部)的房琯赶来晋见玄宗。这充分印证了如果及时得知玄宗出逃的消息,还是有机会从长安跟来的。当然能否及时知道情况也和官位高低有一定的关系,小官多数怕是不会晓得的。当玄宗曾问过高力士,说谁会跟来?高力士回答道:”张均、张垍兄弟和他们的父亲张说受到陛下的恩惠最深,何况张垍还是驸马,所以他们兄弟一定会先赶来。当初大家都认为房琯应该拜相,但陛下却并没有重用他,且安禄山也曾举荐过他,所以房琯可能不会来。”玄宗摇摇头说:”未必。”房琯赶到后,玄宗就问起张氏兄弟的情况,房琯说:”我约他们一起跟,可他们却犹豫不决,看他们的意思,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。”玄宗看看高力士,说:”我早就知道他们不会来。”玄宗这一次预料的很准,虽然房琯真的来到了,但张氏兄弟真的没有跟来,固然说明了玄宗这一次看人没看错,但玄宗本人当是很郁闷的吧。于是当天,玄宗就任命房琯为文部侍郎、同平章事。

七月十五日,玄宗–啊不,这时得说是高升一级的太上皇,似乎是累了,三天都没有离开这里,而是在此下了一道后来颇有争议的制书(此制为跟随入蜀的贾至所写),这个不妨回头再写。除了制书起到的副作用之外,制书起到的另一个作用(可惜就是没起到应有的作用),就是大家终于知道了李隆基的行踪,使他免于被列入失踪人口。

不知玄宗是否当日起程,反正三日后,他们已到达了巴西,即今天四川绵阳附近。考其行程,手测一下地图,大约是从河池到普安的1/2.5,即五分之二。其实具体是多少也不必弄的太清楚,因为即使弄清楚了,玄宗的真正行程,也不可能是直线,所以怎么也都会有误差,只能说是大致的情况。不管取二十天,还是取十五天,计算一下,这一次应用的时间是六至八天,玄宗三天左右便走了两倍的路程,似乎太快了一点,但若加上十二日算起的三天,时间却正好。所以,十五日玄宗很可能并不在普安,而那道制是在普安下的则没有问题,也许这是障眼法,又或许是流传时间上的误差。在巴西,又来了一个迎接的太守,崔涣,当然玄宗又很高兴了一回,加上与他谈话很投机,另有房琯的推荐,当天即任命他为门下侍郎、同平章事,又任命韦见素为左相。这一路上玄宗任命了三个同平章事,再加上一个左相,等于共封了四个宰相。这若是到太平时期,绝对属于滥赏,但乱世谁也顾不上了,多封几个宰相说不定还能再招几个人来。

玄宗的蜀中行总算看到了胜利的曙光,十天后,即七月二十八日,历尽千辛万苦的唐玄宗终于到达了成都。史书上这里只写了一句:”庚辰,上皇至成都,从官及六军至者千三百人而已。”大约是史官和玄宗一起累的不行了,连话都懒的说了,所以玄宗没什么行动,而史官也正好偷懒。再量一下行程,基本上是从河池到普安路程的一半,所以十天的时间还算正常。至此我们可以看出,这一路上,玄宗都是马不停蹄,不曾有丝毫懈怠,历经一个月零十一天的艰难跋涉–而且这可是曾让李白喊出”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”的登天之路啊,真难为了老人家。想来玄宗居于深宫之中,肯定谈不上”天天跟我做,每天五分钟”这样的锻炼,也没喝壮骨粉之类的东西,可身体实在很棒。众人当初都不想入蜀,除却遥远之外,可能也担心自己受不了路途的艰险,玄宗却是一往无前的抱定入蜀的念头,现在想想,也难怪呢,人家体格有这个资本,所以不怕,不然换李亨试试,这么走一个多月,到成都之后非病倒不可。其实走上栈道的不止是一位老人,还有另一位老人,高力士。从记载来看,高力士比李隆基大一岁,但有人考证出来高力士比李隆基又小那么几岁。无论如何,”高将军”也是一位老人了。

也许曾有两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相互搀扶着,步履蹒跚的走过栈道。栈道下的绝壁,可曾使他们后怕?夕阳西下,落日的余晖也逐渐暗淡下去,听着山中猿猱凄哀的叫声,玄宗可曾黯然神伤?杜鹃那”不如归去”的悲啼,可曾引起他对长安的思念?–也许,兼而有之吧。然而更动人的,是剑阁那些在冷雨凄风中颤抖的铃儿们,它们无助的清脆铜音,谱成了玄宗心中一曲无限惆怅的悲歌……

不错,剑阁闻铃。

玄宗在剑阁的一夜哀伤,历来是文人们不肯轻易放过的题材。《长恨歌》里面写到了”行宫见月伤心色,夜雨闻铃肠断声”,《长生殿》里二十九出直接题为”闻铃”,里面有一段《武陵花前腔》,很是经典:

淅淅零零,一片凄然心暗惊。遥听隔山隔树,战合风雨,高响低鸣。一点一滴又一声,一点一滴又一声,和愁人血泪交相迸。对这伤情处,转自忆荒茔。白杨萧瑟雨纵横,此际孤魂凄冷。鬼火光寒,草间湿乱萤。只悔仓皇负了卿,负了卿!我独在人间,委实的不愿生。语娉婷,相将早晚伴幽冥。一恸空山寂,铃声相应,阁道崚嶒,似我回肠恨怎平!

唐玄宗西逃路上剑阁闻铃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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