伊斯兰教在中国的流传特点

经过这样的教育,伊斯兰教徒才渐能用汉语来说明教史教义,也渐有向外人阐扬其教之能力及需求。这就是晚明清初一大批汉文伊斯兰论典出现的原因。

这批论典包捂王岱舆《正教真诠》《清真大学》,马注《清真指南》,刘智《天方性理》《天方三字经》等等,其特点为娴熟地运用儒家宋明理学去阐释回教义理,例如把人分为上中下三品,谓人有真性有禀性,真性纯善,禀性则恶,故应採类似宋儒所谓存天理、去人欲,变化气质之法,回归真性。也须遵守忠孝信义三纲五常。其书大量採用儒学中心、性、理、气、太极、本体等术语与观念,略做调整以言其教义,其义理之精熟,殊不在同时儒门大师之下。

但志在传教必然就会有竞争的关系。此时伊斯兰教的策略,乃是依附主流社会及价值,即靠近儒家,然后批判佛老,以区隔巿场,争取认同。

这与从前颇有不同。考《骨董三记》中有〈郑和印造大藏经〉一条,说明初刊本《优婆塞戒经》卷七存一木刻题记云:「大明国奉佛信官内官监大监郑和,法名速南咤释,即福吉祥,切念生逢盛世,幸遇明时,前往西洋等处公干,率领官军宝船,经由海洋,託赖佛天护持,往迴有庆,经置无虞,常怀报答之心,于是施财,陆续印造大藏尊经,捨入名山,流通诵读,仓愿皇图永久,帝道遐昌。凡奉命于四方,常叩恩于庇佑,次冀身安心乐,福广寿长。忏除曩却之戚,永享现生之福,出入起居,吉祥如意。四恩等报,三有齐资,法界群生,同成善果,今开陆续成造大藏尊经。计一十藏:大明宣德四年,岁次己酉,三月十一日,发心印造大藏尊经一藏,奉施喜捨牛首山佛窟禅寺流通供养。大明宣德五年,岁次庚戌,三月十一日,发心印造大藏尊经一藏,奉施喜捨鸡鸣禅寺流通供养。大明宣德五年,岁次庚戌,三月十一日,发心印照大藏尊经一藏,奉施喜捨北京皇后寺流通供养。大明永乐二十二年,岁次甲辰,十月十一日,发心印造大藏尊经一藏,奉施喜捨静海禅寺流通供养。大明永乐十八年,岁次庚子,五月吉日,发心印造大藏尊经一藏,奉施喜捨镇江金山禅寺流通供养。大明永乐十三年,岁次乙未,三月十一日,发心印造大藏尊经一藏,奉施喜捨福建南山三峯塔寺流通供养。大明永乐九年,岁次辛卯仲冬吉日,发心印造大藏尊经一藏,奉施喜捨天界禅寺毘卢阁流通供养。大明永乐八年,岁次庚寅,三月十一日,发心印造大藏尊经一藏,奉施喜捨云南五华寺流通供养。大明永乐五年,岁次丁亥,三月十一日,发心印造大藏尊经一藏,奉施喜捨灵谷禅寺流通供养。」

此事为历来考佛经印藏者所不及知,故备录其文。依文考之,知郑和固然是伊斯兰教教徒,但面对公众时,仍不免需要依附于佛教,自称信众、印刊佛经。

晚明清初,伊斯兰教就不如此了。王岱舆马注,都以正面批判佛教来争取信从。其与佛教徒之争辩,另详我〈饮食文明的宗教伦理冲突〉一文,此不赘。

当然,在批判之同时,他们也必须先对佛道教中之教义有些理解;一些语彙如无常、本体、斋戒……等也被他们所吸收了。故经过这一段儒回沟通,及与佛道争衡的历程,实在很有希望能为中国伊斯兰开一新纪元,让伊斯兰文化为整体中华文化的大生命注入了一股新力量。可惜,可惜清初与回部准部的战争,打乱了这个步伐。清朝以统治者的角度来看待回民,老是担心它叛乱,故政策上採取隔离、鄙视、压抑之态度,不但上谕公然说该教「一无是处」,君臣公文书上甚且用「」来指称回民。在管理上则透过乡约,予以压制,以至咸丰同治以后各地回变不断。伊斯兰教不再试图向外扩广、不再试图让汉人理解、不再努力融合儒家,而再度保守封闭起来,甚至试图与汉人隔离、独立。

到晚清民国,举国艰困,戮力改革。伊斯兰教也才出现新的发展,一九二0年上海有了清真女学,1935年北京也开办新月女学,1936年上海伊斯兰妇女会则出版了妇女杂志,中国伊斯兰也逐渐与整体伊斯兰世界有了更多的互动。

综观其流传史,有几点值得留意,一是传播先中原后西北,二为先海路后陆路,三为政教不合一。在中国,与伊斯兰教在其他地区往往建立政权者不同,与佛教道教往往涉及民间反乱、建立政权者也不同。即使是清朝的回变,也无建立政权的企图。民国以后,新疆的「东土耳其斯坦」独立运动,系受国际政治影响,另当别论。除此之外,可说中国伊斯兰的特色之一,就是政教不合一。四是长期不外传,也与伊斯兰教在其他地区很不相同。第五,伊斯兰教在中国发展时间那么长,布教地区那么广,但基本上并无自创之教派也可算是一个特点。

伊斯兰教在中国的流传特点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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